大多数政客都喜欢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因此，一份被聪明、善于交际的人看重的工作最终看起来像是一份艰苦的工作。马克·吕特(Mark Rutte)则不然，他自2010年以来一直是荷兰首相，性格开朗。就像小熊维尼(Winnie-the-Pooh)的伙伴跳跳虎(Tigger)一样，这位同样身材修长的荷兰人以一种不屈不挠的沉着态度，从一个政治琐事跳到另一个政治琐事。无论是在海牙铅灰色的天空下骑自行车去办公室，还是(再一次!)向欧盟人群解释为什么荷兰人不会为布鲁塞尔的一些新计划买单，然后在一个拥有十多个政党的国家开始另一场竞选活动:所有这些都可以在步伐轻快、对着镜头微笑的情况下完成。现在，欧洲将失去其主要的快乐领袖。在他的第四届联合政府垮台后不久，他于7月10日宣布他将在11月的选举后离任。但即使吕特的政治生涯意外脱轨，也未能长期削弱他活泼的风度。

提格尔和吕特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谁当上荷兰首相，谁可能想要实现什么目标，这很难说。对于一只虚构的毛绒老虎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于一个担任这一职位时间最长的人来说(他很可能会作为看守人留任到2024年)，这确实引发了一些问题。其他主宰本国政治超过10年的欧洲领导人也留下了某种形式的“主义”。撒切尔主义希望缩小政府规模，布莱尔主义希望结合左右两派的精华，默克尔主义希望尽可能长时间地保留选择余地。鲁特主义的想法就像跳跳虎参加葬礼一样难以想象。

如果说吕特有什么指导原则的话，那就是意识形态上的持续灵活性。这是一个深谙倾听他人意见的艺术的人，他会在宣布这些意见一直是他自己的意见之前。也许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在这个国家，目前至少有7个政党在民意调查中各自掌握10%或更多的选票。联合政府需要设计出可行的多数(目前的联盟有四个，包括吕特的自由主义自民党)，然后在他们的核心人物不认为自己最了解的情况下，把他们团结在一起，才能更好地工作。这位来自联合利华(Unilever)的前人力资源主管，精通意识形态自我淡化的艺术。据他自己承认，他是一个“无聊”的人，除了每周在当地一所学校教一次社会研究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爱好。为什么要让像政治信仰这样世俗的东西妨碍组建一个貌似合理的联盟呢?最好是拍拍别人的背，微笑一下，达成共识，继续工作。

吕特将自己缺乏远见描述为一个特点，而不是缺陷。他喜欢引用不苟言笑的德国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Helmut Schmidt)的话:有远见的政治家应该去看医生。其结果是，这届政府在21世纪的半个世纪里一直步履蹒跚，迄今为止，它非常务实，但几乎没有明显的目标。这是全国范围内的委员会管理。问题一出现就加以处理。其中一些处理得很好:例如，养老金改革在没有像法国那样受到猛烈抨击的情况下顺利通过。

偶尔会有球掉下来。欧盟环境法的笨拙执行导致了对新经济活动的广泛限制。住房稀缺。从2017年开始，有数千个家庭被错误地指控为福利欺诈，导致一些家庭陷入贫困。去年，由于移民收容设施不足，一名儿童死亡。但总的来说，荷兰人得到的却是相同的待遇。在吕特的领导下，荷兰经济稳步增长，尽管目前欧洲已经习惯了疲软的增长速度。

然而，吕特和蔼可亲的举止掩盖了一种致命的政治本能:许多前竞争对手发现自己面临着提前退休。(一位被解职的司法部长后来被发现是一名公交车司机。)作为一名战术大师，他乐于游走于各种政治派别之间，必要时还会去其外围。他的首任政府得到了抨击移民的煽动家威尔德斯(Geert Wilders)的支持，吕特后来借用了他的言论。多年来，该党与社会主义者和基督教民主主义者结成联盟，在吕特上台之前的近一个世纪里，社会党和基督教民主主义者轮流担任首相。最终，看似可控的移民政策危机促使政府垮台。失去民心后，也许是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结束一天的好问题，这位荷兰跳跳虎说，他不再参与政治了。

现在呢!

吕特在意识形态上的灵活性主要是国内现象。在欧洲，他的立场更为坚定。那些有远见的人——又是这个词——想要建立一个更联邦化的联盟，需要加以控制。作为欧盟任职时间最长的领导人(除了匈牙利的维克托·欧尔班)，他知道如何做出决定的机制。这让中等规模的荷兰拥有了通常只有大国才能拥有的影响力，也让吕特最终可能获得欧盟最高职位的传言甚广。欧洲一体化进程往往是按照荷兰选民决定的速度推进的。吕特反对为欧元区和其他联邦计划制定预算。大流行恢复基金是一个例外，但由于不断提醒，这是一次性的。英国退出欧盟后，荷兰成为自由贸易和开放市场最大的支持者。

但是吕特先生将会在国内被人们记住——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不会被记住太多。也许被遗忘将成为鲁特主义难以捉摸的核心特征，也是最吸引人的。因为对于一个政体来说，没有比由一个快乐、务实、敬业的领导人领导更糟糕的事情了。荷兰人似乎很满意:十分之七的人认为他们国家的形势很好，而法国人的这一比例为十分之三。吕特先生继承了一个富裕、治理良好的国家，留下了一个富裕、治理良好的国家。他让他的同胞们在已有的基础上再多活几年。也许这足以证明一个自我满足的笑容是合理的。